梅伊维丝策马奔向破碎者聚居地——奥雷伯尔避难所。她舔了舔嘴唇,舌头上立刻传来孢子的刺痛感。这些该死的孢子无处不在——头发里、衣服上、耳后、浸透汗水的袖口……精灵们的皮肤上覆满荧光霉菌,几乎无法清除,只能硬生生刮掉皮肉再施以治疗法术。
比起这里,地狱火半岛简直算得上宜居。虽说那片荒漠地狱里盘踞着邪兽人和其他魔物,但赞加沼泽的压抑更令人窒息。闷热潮湿的空气中,巨型菌菇构成的穹顶遮蔽天日,它们比灰谷的橡树更高大,阴影里盘旋着蝠鲼般的飞行生物与水母状的怪物。
邪兽人确实少了,可危机从未消失。守卫者们刚甩开劫掠者的追击,立刻又遭遇巨型行走菌怪的袭击。沼泽里充斥着食人魔和毒虫,后者会将卵产在猎物体内——凯洛娅就是这样死的,她的内脏被虫卵从里到外啃食殆尽。梅伊维丝在心底记下一笔:这又是一条该向伊利丹清算的血债。
她不可抑制地思念达纳苏斯的清辉。哪怕用千年寿命交换,她也愿再呼吸一口那里的清新空气,漫步在开阔的广场聆听吟游诗人的歌声。但软弱转瞬被掐灭——奢望永不可得之物有何意义?
奥雷伯尔避难所矗立在锯齿山脉的阴影中。这里曾是文明堡垒,如今只见大理石广场的残垣断壁浸泡在腐水中,那些半塌的茅屋围着昔日宏伟的基座,像一群蜷缩在墓碑旁的乞丐。
他们被破碎者团团围住。这些生物从未见过暗夜精灵,此刻正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来客。一两个胆大的伸手乞讨,但多数人只是疲惫而麻木地别过脸去。梅伊维丝暗自冷笑——这群废物连自卫的勇气都没有,更别指望能成为可靠的盟友。
不过并非所有破碎者都如此颓丧。她注意到几个佩带武器的战士正警觉地监视外来者。梅伊维丝策马逼近其中一人,高声喝问:"阿卡玛在哪?"
那名破碎者战士沉默地审视着她和她的随从。就在她以为要白费口舌时,对方突然用拇指朝城镇中心的方向狠狠一戳。
呜咽声从茅屋缝隙中渗出。当腐肉特有的恶臭钻入鼻腔时,梅伊维丝嫌恶地皱起鼻子——在这种鬼地方,最浅的伤口也会溃烂化脓。有时真菌孢子会趁机侵入血肉,像霉菌在面包里生根那样在人体内蔓延。
一个老妇人跛着脚从他们身旁经过,蹄足踏在破碎路面的积水中啪啪作响。她始终低着头,对陌生人毫无反应,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。
"他们怎么活下来的?"安尼德拉轻声问道,语气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怜悯。
"吃蘑菇和虫子。"梅伊维丝斩钉截铁地回答。过去几天她的士兵们正是靠这个果腹。虽然这些异域生物看起来令人作呕,但至少没人因此中毒——她用魔法反复检测过,暂时没发现慢性毒素的迹象。"沿途湖泊里还有鱼和其他水生生物。"
"是啊。"安尼德拉显然想起了袭击过她们的巨型鳞甲水怪,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伤口,"但你真的相信那个阿卡玛能帮上忙?"她环顾四周的破败景象,"他连自己人都拯救不了。"
玛维虽心知如此,却不愿明言。精灵们的士气本就不振。
前方又出现一名哨兵。
“阿卡玛。”玛维轻唤,那战士便朝广场边缘的一间小屋指了指。房屋周围守着几名灰袍破碎者——看似并无敌意,却也说不上友善。
玛维策马上前,对他们说道:
“我要见阿卡玛。”
破碎者们恍若未闻,但突然,他们如受指令般退向两侧,让出了入口。安尼德拉与其他精灵紧随玛维身后,然而当他们靠近屋舍时,破碎者的长矛骤然横挡在前。
“只有你能进去。”一名佩戴指挥官徽记的破碎者对玛维说道,“如果你是那位‘影之歌’的话。”
空气因紧张而几乎凝滞。精灵们不愿让领袖孤身犯险——万一这是陷阱呢?可若破碎者真是潜在的盟友,贸然冲突绝非明智之举。更何况,玛维从不需要他人保护。任何胆敢威胁她性命的人,很快便会明白这一点。
“在此等候。”她向守卫们下令。面对萨莉亚探询的目光,玛维微微颔首。德鲁伊会意,悄然隐入石堆的阴影中,化作巨鸟栖于高处,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。
守卫们依旧面无表情。玛维迈步踏入屋内,婴儿的啼哭声立刻传入耳中。
房间中央,炉火旁,一名佝偻的破碎者正俯身轻触女婴的额头,低声呢喃。玛维骤然感到一股能量涌动——既非污秽的邪能,亦非扭曲的暗影魔法,而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力量。但她并未放松警惕:伪装法术真伪的手段,她见识过太多。
女婴渐渐安静。破碎者又对她耳语几句,玛维再度感受到力量的流动。啼哭止息,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与细微的鼾声。
那名破碎者缓缓起身,转向玛维。他的声音嘶哑,这不仅仅源于年岁——每个词都像是从痛苦中硬挤出来的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"在等你时,我顺手做了件善事。"他停顿片刻,喘息着,"罗莎莉亚染了肺疾,还发起高热,不过我已将病根灼净。只要保持温暖干燥,孩子自会痊愈。"
"你就是阿卡玛。"
"正是,灰舌氏族的领袖。"
"你传信说要谈谈。"
"而你——就是玛维·影歌?"
"有意思,你从何知晓我的名号?"
"他提起过你。"
"谁?"
"你们口中的'背叛者'。"
玛维的手指悄然滑向影刃,阿卡玛却毫无反应,反而张开双臂示意自己手无寸铁。当然,这毫无意义——他本就精通法术。
"你知道背叛者多少?"玛维质问。
"可惜,太多。"阿卡玛指向后门,"走吧,我们需详谈。"
这或许是调虎离山之计。但萨莉亚会以猛禽之姿监视,而她玛维也从不需要护卫。
"带路。"玛维侧身示意。阿卡玛一瘸一拐走向通道,竟毫无戒备地将后背暴露给她,仿佛在宣告自己不屑防备暗算。
屋后废墟横陈,霉斑爬满倾倒的梁柱,饥肠辘辘的甲虫在垃圾堆间嗡鸣。玛维不禁蹙眉。
"我们并非一直如此苟活,"阿卡玛声音沙哑,"曾经的奥雷伯尔圣所...很美。"
"恕难想象。"
"也难怪。耐奥祖摧毁了一切。这里曾是文明与学术的中心,商队络绎不绝。"
"难以置信。"
"你若见过数万同胞漫步街巷,赞叹雕像的华美与宅邸的辉煌..."
"我不是来买房的,"玛维打断道,"我在寻找盟友。"
阿卡玛凝视她:"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精灵。"
"伊利丹早已不配称为暗夜精灵。从他第一次勾结燃烧军团起,就永远失去了这个资格。"
"可据他所言,他曾是你们民族的英雄。"
"呵,若信他的鬼话..."玛维冷笑,"我倒有个版本不同的故事。"
越过界碑后,他们来到一片宽阔而平静的湖畔。巨型飞虫在星罗棋布的小岛间嗡嗡穿行。阿卡玛在一汪清池边驻足——这里的水质较为清澈,但水面仍漂浮着难以察觉的菌类孢子,深处偶有晦暗的阴影游弋。
"我或许会相信你。"阿卡玛指向一张布满凹痕的石凳,"请坐。"
玛维纹丝不动,示威性地握紧了武器握柄。
破碎者露出近似微笑的表情,森然獠牙随之显露:"随你。但要知道,此地无人欲加害于你。我们不如谈谈背叛者?"
这正是玛维等待的话题。
"他是邪恶的化身。早在万年前——按艾泽拉斯历法计算——他就投靠燃烧军团背叛了我们。我守望了他千百个世纪,看着他在地牢里赎罪。可最信任之人竟卑鄙地背叛了我!现在伊利丹躲在此处逃避制裁。这个堕落的术士满腹诡诈,你根本......"
"我全都知道。"阿卡玛抬手打断,"我曾与他并肩作战......"
玛维警觉地环视四周,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水中突袭的娜迦或林间杀出的血精灵——但什么也没发生。
阿卡玛歪着头好奇地打量她,眼中竟闪烁着一丝愉悦。
"你为何效忠那个叛徒?"玛维压抑不住怒火。此刻连恶魔见了她都要战栗,阿卡玛却只是耸了耸肩:"敌人的敌人罢了。他承诺帮我们夺回卡拉波神殿。"
话音未落,撞上玛维凌厉的目光,破碎者突然低头沉默。他交缠着骨节嶙峋的手指,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"他食言了?"玛维一针见血。
阿卡玛的喉结滚动着:"一个月前我们夺回了神殿,可伊利丹至今不肯将它归还给我的族人。恐怕永远不会了——我们推翻旧主玛瑟里顿,却迎来了更可怕的统治者。"他枯瘦的手指划过水面,"他与基尔加丹重新缔结盟约,承诺摧毁冰封王座。我们的圣地不过换了位燃烧军团的代理人。"
"所以现在,我成了你敌人的敌人?"
破碎者颌骨发出脆响:"你曾将他打入大牢。他恨你..."浑浊的眼中闪过微光,"也畏惧你。我能感受到你体内磅礴的力量。"
玛维唇角掠过新月般的冷笑:"他当然该怕。这次不是永囚,就是死刑。"
"正合我意。"阿卡玛的嗓音像锈铁摩擦。他凝视着泛起涟漪的湖面,仿佛在解读某种神谕。
"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?"玛维明知故问。这个伪装圣贤的叛徒既效忠伊利丹又暗通自己,简直是把柄本身。按他自己的逻辑——敌人的敌人,恰是可利用的棋子。
"若这是夺回圣殿的唯一途径..."阿卡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指缝间渗出黑血,"我在那里度过青春。那不仅是石头垒砌的建筑,更是..."他的声音碎在风里,"族魂所系。"
玛维的铠甲发出铮鸣:"你的计划?"
"现在无能为力。"
"什么?!"她的指节因握刀过猛而泛白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她预想过陷阱或盟约,却未料到这般怯懦。当背叛者逍遥法外时,这老朽竟甘心蜷缩在废墟里?
"伊利丹现在有凯尔萨斯和瓦丝琪的势力加持。你该领教过他们的手段?"
"不足为惧。"
"你该畏惧。"玛维的影刃已半出鞘,"轮不到你指教我该怕谁。"
阿卡玛举起皲裂的双手:"我失言了。"
"你求我相助,自己却要做缩头乌龟?"或许他嫌她的兵力寡少?或质疑她擒拿伊利丹的能力?这审视的目光简直是在评估一件残次品。"空手套白狼的算盘,打得真响。"
"你们精灵......寿命漫长,却学不会等待。"阿卡玛的声音像枯叶摩擦,"复仇这杯酒,愈酿愈烈。"
"我求的不是复仇,是正义。"
"你当真如此认为?"破碎者话里带着明显的嘲弄。
湖面突然炸开浪花,一条黑影掠出水面,将巨型甲虫拖入深渊。
"这些猎手能蛰伏数日,看似无害......"阿卡玛的鳞爪划过空气,"直到猎物靠近,便一击断肢。"
"你想效仿这条鱼?"
"是鳗鱼。"破碎者纠正道,"而且我在教你生存。"
玛维的斗篷无风自动:"我不是来上生物课的。"
"那你想得到什么?"
"合作需要诚意。你若不助我,我凭什么帮你?"
阿卡玛的第三眼睑缓慢眨动:"时机成熟时,我自会全力相助。但我的族人不会为你的鲁莽陪葬。"
玛维突然松开刀柄。她活动着发僵的手指,让寒夜空气灌入肺中。暴怒渐渐凝结成冰。
"好。"她的声音比刀锋更冷,"至少告诉我,背叛者在谋划什么。"
"他正把玛瑟里顿押往地狱火堡垒。"
"目的?"
"他并非事事向我汇报。"阿卡玛肩甲下的肌肉抽搐着。
"看来缺乏信任。"
"想必事出有因。"
破碎者从腰囊取出一块铭刻符文的粗粝矿石。当玛维隔着手套接过时,符文立刻在掌心烙下刺痛——没有邪能腐蚀,却像握着块寒冰。
"另一块在我手中。"阿卡玛后退半步,"待时机到来,它会指引你。"见玛维皱眉,他露出獠牙,"当然,若你畏惧......"
玛维直接攥紧矿石,任刺痛顺着手臂蔓延。
"随你。"阿卡玛躬身时骨节咔咔作响,"现在我明白背叛者为何惧怕你了——你们同样固执。"
破碎者的身影消失在雾中。玛维凝视湖面,水中倒影正用燃烧的双眸瞪视着她。她拾起鹅卵石砸碎镜像,涟漪里破碎的不仅是影子,还有方才未能挥出的一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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