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时,林星河已蹲在井边洗了三桶衣裳。
木盆里的皂角水浸得指尖发白,她却像毫无知觉般,搓洗的动作始终不疾不徐。
眼角余光扫过廊下——林霄的青纹缎靴正从垂花门里迈出来,身后跟着个穿灰布短打的男人,衣领处露出半截青灰色鳞甲,和昨夜秘境出口的鳞甲颜色分毫不差。
"阿姐,手要泡烂了。"李雪端着竹篮过来,竹篮底下压着半块烤红薯,是她今早偷摸从灶房顺的,"我替你洗。"
林星河将最后一件粗布衫拧干,垂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溅出细密的点。
她接过李雪递来的帕子擦手,帕角绣着朵极小的野菊,是李雪前日在山脚下摘的,"李叔今早送菜时说,西市的药材行新到了雪蝉花?"
李雪的手指在竹篮边缘轻轻叩了两下——这是她们约好的暗语,代表"有情况"。
林星河垂眸擦手的动作顿了顿,帕子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"三长老说今日要查各院的月例。"李雪的声音压得极低,目光却往垂花门方向飘,"那灰衣人往祠堂去了,林老爷让厨房备了鹿血酒。"
林星河喉间泛起腥甜。
三年前她被驱逐那日,林霄也是让厨房备了鹿血酒,说是给她饯行,酒里却掺了鹤顶红。
若不是苏嬷嬷用厨刀划破她手腕放血,她早该埋在乱葬岗了。
"知道了。"她将洗好的衣裳搭在竹篙上,晾衣竿碰在青瓦上发出轻响,惊得廊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。
林霄的脚步在垂花门边顿了顿,转头看过来时,正见她仰头理着歪了的晾衣绳,发间的木簪在晨光里泛着钝钝的光。
"贱蹄子!"林霄的妾室柳姨娘摇着团扇从角门出来,团扇上的牡丹被她捏得皱巴巴,"昨日扫的落叶呢?
我房里的炭盆还等着引火!"
林星河弯腰捡起脚边的竹扫帚,木刺扎进掌心的痛让她眼底的冷意散了些。
她垂着头应"是",经过柳姨娘身边时,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沉水香——和昨夜祠堂暗室里飘出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"阿姐。"李雪在她身后小声唤,手里的竹篮晃了晃,"月河妹妹说药庐的紫霞草要浇晨露。"
林星河的扫帚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半道痕迹。
她知道李雪是在提醒她,月河今日会在药庐后巷等消息。
昨夜秘境断剑上的血契提示"明日寅时,药庐后巷",而寅时三刻,正是月河每日取露的时辰。
"柳姨娘要的引火叶,我这就去捡。"她冲李雪点了下头,扫帚往院角的槐树下指,"你帮我看着晾的衣裳,别让雀儿叼了线头。"
李雪应了声,转身时悄悄往她袖中塞了个东西——是块裹着油纸的桂花糕,还带着灶房的余温。
林星河攥着糕点往槐树林走,鞋底碾过晨露打湿的青苔,每一步都极轻。
绕过第七棵老槐树时,她听见祠堂方向传来重物挪动的闷响。
透过树缝望去,灰衣人正将个青铜灯盏往暗格里塞,灯油在瓷碟里晃出暗红的光,映得他脖颈处的鳞甲泛着妖异的紫。
林霄站在他身后,手里捏着半块命盘,正是昨夜暗室里的那东西。
"九日前的血契,那小贱蹄子解了。"林霄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,"但第六重剑魄的气息更浓了。"
灰衣人舔了舔嘴角,蛇信般的舌头分叉处沾着血珠:"剑魄九重天,每一重都要献祭修为。
她现在怕是连剑魄境三重都不到,还敢硬撑着吸收第六重......"他突然笑起来,鳞甲在晨光里发出细碎的响,"等她吸完第九重,剑冢的力量就全归我们了,到时候......"
"闭嘴!"林霄猛地甩了他一巴掌,命盘边缘的碎玉扎进掌心,"你当剑冢是阿猫阿狗都能吞的?
当年那老东西设的局,连我师父都栽了!"
林星河的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。
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吸收剑魄都要献祭修为——那根本不是玉坠的限制,而是剑冢的保护机制!
林霄他们想利用她吸收剑魄,等九重天圆满时,再夺舍取走力量。
"阿姐!"
李雪的呼声从院外传来,惊得林星河一个踉跄。
她迅速闪到树后,见李雪正站在药庐后巷的巷口,手里举着个药篓,"月河妹妹说紫霞草要晒蔫了!"
林星河深吸一口气,将桂花糕塞进槐树皮的裂缝里——这是她和月河的暗号,糕在,说明情况紧急。
她理了理被树枝勾乱的发丝,拎着扫帚往巷口走,经过灰衣人身边时,故意踉跄了下,扫帚尖扫过他脚边的青砖。
"不长眼的东西!"灰衣人喝骂着抬脚要踹,林星河已经抱着扫帚滚进了巷子里。
她听见林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"随她去,一个扫院子的贱婢,能翻出什么浪?"
能翻出什么浪?
林星河摸着颈间的玉坠,感受着第六重剑魄在体内翻涌的冰寒。
等月亮再爬上东墙时,她倒要让这些人看看,被他们踩在泥里的"贱婢",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浪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戌时三刻,林府的更夫敲响了第一遍梆子。
林星河缩在柴房的稻草堆里,听着巡夜的脚步声远去,这才摸出藏在墙缝里的匕首。
匕首是苏嬷嬷用菜刀磨的,刃口还带着灶火的温度。
她将匕首咬在嘴里,指尖轻轻叩了叩玉坠——这是启动秘境的暗号。
熟悉的白光裹住身体时,她闻到了剑冢特有的铁锈味。
石笋上的断剑还插在原处,只是原本斑驳的剑身多了道新的裂痕,像道狰狞的伤口。
她绕开断剑往深处走,靴底碾过碎剑片的声音在空荡的秘境里格外清晰。
"停。"
白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。
剑灵的身影从玉坠里浮出来,白衣上的银纹泛着冷光,"前面是剑冢核心,没有破解前六重的剑道谜题,你进不去。"
林星河摸了摸腰间的剑谱——那是她用灶灰混着露水抄的,上面记着这三个月破解的所有谜题。"前六重的剑意我都融合了。"她盯着白璃的眼睛,"昨夜第六重剑魄入体时,我听见石碑在说话。"
白璃的指尖掠过她颈间的玉坠,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。"你比我想象的更疯。"剑灵收回手,银纹突然泛起红光,"往前走三十步,左转,会看到青玄碑。"
青玄碑。
林星河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她在古籍里见过记载,上古剑圣常将最关键的传承刻在青玄碑上,碑身由星辰碎片铸造,能感应修炼者的剑意。
三十步,左转。
石笋的阴影里果然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,表面坑坑洼洼,像被无数剑刃劈砍过。
她伸手触碰碑身,指尖刚贴上石面,整座碑突然震颤起来,无数金色符文从石缝里钻出来,在她周围织成个发光的茧。
"这是......"林星河屏住呼吸。
符文的轨迹她见过——在柴房院墙上的黄符里,在林霄书房的秘卷里,甚至在昨夜秘境断剑的血契上。
这些符文连成的,正是"七星锁魂阵"的完整阵图。
"原来如此。"她低声呢喃。
剑冢的剑道谜题根本不是单独存在的,每一重都是锁魂阵的阵眼。
林霄他们想让她用剑魄激活所有阵眼,等九阵齐开时,就能......
"轰!"
石碑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。
林星河被震得倒退两步,撞在身后的石笋上。
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投在碑面上,和符文重叠的瞬间,碑身浮现出一行小字:以剑魄为引,以血为媒,破阵者得剑圣传承。
"好个以血为媒。"她扯了扯嘴角,从腰间拔出匕首划开掌心。
鲜血滴在碑面上,符文突然活了过来,顺着她的指尖往体内钻。
第六重剑魄的冰寒与鲜血的温热在血管里纠缠,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,直到碑底的石缝里渗出一缕青色剑气——那是剑魄境七重的气息。
"啪!"
一声脆响惊得她抬头。
断剑所在的方向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,她看见林风从石笋后面走出来,手里握着的正是昨夜那柄断剑。
他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,断剑的碎片在他掌心渗出血珠,"林霄说,只要我杀了你,就能得到剑冢的传承。"
林星河摸向颈间的玉坠。
第六重剑魄在体内翻涌成冰刃,她能感觉到第七重的剑气正在血管里游走,随时可以破体而出。
林风的剑尖已经抵住她的咽喉,她却笑了——这个被林霄当棋子的蠢货,根本不知道,当他握着断剑站在这里时,就已经成了锁魂阵的第七个阵眼。
"动手啊。"她轻声说,掌心的血还在往碑面滴,"你不是想杀我吗?"
他举起断剑的瞬间,林星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将他的掌心按在碑面上。
断剑的碎片扎进石碑,林风的血与她的血混在一起,符文突然暴涨成一道光墙,将两人困在中间。
"你......你做了什么?"林风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林星河后退两步,看着第七重剑魄的青色剑气从碑底涌出,缠上林风的手腕。
她摸了摸颈间的玉坠,白璃的身影在光墙外若隐若现,"我在帮你完成林霄的计划啊。"她的声音很轻,却盖过了林风的尖叫,"毕竟......"
"真正的战斗,才刚刚开始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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